2007年2月7日 星期三

新聞自選輯 20070207

你的皮膚…200多種細菌的家

美國微生物研究人員發現,人類皮膚滋生著二百多種各式各樣的細菌,簡直就是細菌的「虛擬動物園」,長住人體皮膚的細菌,包括葡萄球菌、鏈球菌、丙酸桿菌及棒狀桿菌,佔總細菌數的一半以上,其他則屬於短期逗留,約八%的細菌前所未見,多樣的程度超過原先估計。
八%細菌前所未見

紐約大學醫學院微生物學家布雷澤說,民眾無須驚慌,因為細菌本來就會跟著我們好一陣子,其中有些甚至對人體有益。

紐 約大學醫學院團隊透過基因分析,從六名健康人士(三男三女)的前臂所發現的細菌中,擷取出核糖體核酸(rDNA),並加以擴大,然後利用標記挑出專屬於不 同細菌物種的基因區域,以找出人體皮膚究竟潛藏哪些細菌。八到十個月後,再做一次採樣,以檢查是否有任何變化。相關成果刊登在五日出刊的美國「國家科學院 學報」上。

宛如細菌動物園

布雷澤說,他們在第一組分析中找到一百八十二種細菌,但重複測試後,又出現另外六十五種細菌,因此估計皮膚內可能藏著至少二百五十種細菌。他表示:「我們的皮膚光是前臂,就有許多不同的物種,就好像是處於一個好的動物園一樣。」

細菌是單細胞微生物,一般認為是地球上最早出現的生物。雖然有些細菌會引起疾病,但一般來說,牠們在人體內都住得好好的,就像是人體的一部份,少了益菌,人體健康也可能不保。因此,布雷澤建議民眾不要有事沒事就洗身體,以免把身體的防護層都洗掉了。

(自由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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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神知多少,一一說分曉/林保淳

頭銜初換喜新遷,印綬長披玉闕前。從此門前無狗盜,勞他鎖鑰管年年。

這 是清代竹塹名人,有「開台黃甲」(台灣第一個進士)之稱的鄭用錫(1788-1858)〈元旦新門神到任〉所詠的「門神詩」,從「印綬」、「玉闕」的用語 推測,所詠的應是「文門神」,這和我們一般認定,以「神荼、鬱壘」與「秦瓊、尉遲恭」兩組為主的「武門神」有很大的差別。武將門神容貌壯偉、氣勢崢嶸,執 鞭操鐧,戟衛森嚴,左護右庇,防禁一應邪穢、鬼怪入門侵擾,可保家居平安;文官門神則通常和藹寬泰、笑容可掬,持冠捧爵,威儀堂堂,雖也有門禁意味,而加 官晉祿、事業如意的期許更為明顯。

入門禮神,勇士執戈

「門」是人們居家出入的通道,也是一應吉凶、灾祥、毀譽、潔穢去來的關卡,可以說是人與社會互動的第一道防線,因此,從殷、周以來,從天子到庶民,所謂的「五祀」各有不同,但「門」都位列第一。門有「門神」,首見於《禮記‧大喪服記》:

君釋菜,禮門神也。

「釋菜」是指用芹、藻等水生植物祭祀,以表示對神祇尊敬、推崇的儀節,後代多用於學宮,用以禮敬至聖先師孔子。古代天子無故不入大夫之家,只有在問疾、弔喪時才能前往,而前往之際,猶須先對「門神」示敬,可見周代的門神已有相當高的威權,連天子都不能輕易冒犯。

不 過,此時雖已有門神,但恐怕未必真有實體,而只是一個概念化的神祇,實體化的門神,出現得較晚,《漢書‧景十三王傳》曾記載廣川惠王劉越的宮殿大門,繪有 一幅古代勇士「成慶」的畫像──「短衣、大侉、長劍」,其子劉去非常喜歡這幅雄赳赳氣昂昂的畫像,日常衣飾裝扮都刻意加以模仿。成慶可以說是中國第一個有 名有姓有圖有影的「門將」,但是否具有宗教信仰的意味,則有待考究,因為近代以來考古挖掘發現的許多帝王陵墓,如湖北隨縣的戰國時期曾侯乙墓,就有執仗神 怪或衛士的「墓門畫」,作用與秦始皇陵墓的秦俑應該相彷,而未必即是「門神」。

中國第一對門神

中國傳說中的第一對門神,在東漢王充《論衡》引述《山海經》時,已經完整出現:

《山海經》又曰:「滄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間東北曰鬼門,萬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一曰鬱壘,主閱領萬鬼。惡害之鬼,執以葦索,而以食虎。於是黃帝乃作禮,以時驅之,立大桃人,門戶畫神荼、鬱壘與虎,懸葦索以禦。(《訂鬼篇》)

此二神「閱領萬鬼」,以葦索執「惡害之鬼」,投以飼虎,儼然就是守護居家的神祇。《山海經》大約是戰國末期成書的,以此可以認定,雖然「黃帝作禮」的說法未能證實,但至少在戰國末期,就已有了「神荼、鬱壘」的傳說,可以說是中國的第一對門神。

神荼、鬱壘的「門神」信仰,在漢代頗為流行,應劭的《風俗通義》及蔡邕的《獨斷》,都有相關的記載,其中蔡邕的說法特別值得注意:

歲竟十二月,從百隸及童兒時儺,以索宮中,驅疫鬼也。桃弧、棘矢、土鼓,鼓且射之。以赤丸、五穀播灑之,以除疾殃。已而立桃人、葦索、儋牙虎、神荼、鬱壘以執之。

古 人認為疾病、厲氣之所以侵擾人身,是陰氣所致,歲末陰氣漸濃、陽氣沉霾,人易得疫病;而元旦之日,陽氣開始滋長,於此時灑掃庭除、驅逐邪穢,正可以預示一 個好的開始,桃木有避邪作用、葦草有繁衍之意、猛虎則有守護之功,加上神荼、鬱壘守住門戶,新年的景象,也就有復始、更新的意義。這是「門神」首度與過年 結合為一。事實上,漢代的確流行神荼、鬱壘為門神的習俗,晚近在河南密縣發現的漢代畫像磚,就刻有兩個短衣長褲的武士,相向而立,各踞一隻斑虎(儋牙虎, 指虎牙外露),顯然刻畫的就是神荼、鬱壘二門神。

虎神鎮宅,金雞唱曉

漢代的門神,在神荼、鬱壘外,常搭配著虎與雞,虎神 取其勇猛,應劭說「虎者陽物,百獸之長也,能執搏挫銳,食鬼魅」,在漢代的畫像石中屢屢出現。至於金雞,是因傳說中的度朔山(又稱桃都山)上,有一隻金 雞,金雞先鳴,天下群雞響應,這就是「金雞一鳴天下曉」典故的由來,故在門神中也占有一席之地。曹魏以來,因為墓葬勵行節約,神荼、鬱壘二神逐漸式微,反 倒是畫雞之俗較為流行,梁朝宗懍的《荊楚歲時記》即記載:「正月一日,貼畫雞戶上,懸葦索於其上,插桃符其旁,百鬼畏之。」衍傳不絕,至今河北武強、河南 鳳翔依然多有金雞年畫。

天王藥叉,神佛相佑

六朝以來,佛教盛行,各處皆有佛教寺廟,我們從杜牧〈江南春〉詩所說的「千 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煙雨樓台中」,可以窺見其盛況。佛教東傳中國,以「佛、法、僧」為「三寶」,崇祀法像,除雕塑外,畫 像亦甚為風行,且講經說法,每藉「變相」開悟眾生,故佛寺多有畫像,唐代的經典《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頌》就曾記載:

大門扇畫神,舒顏喜含笑,或為藥叉像,執仗為防非。畫香台戶扇,藥叉形執花。若於僧大廚,畫神擎美食。庫門藥叉像,手執如意袋;或擎天德瓶,口喝諸珍寶。

佛 教的門神為數極眾,其中韋馱(白臉,身著甲冑,持金剛杵)、伽藍(黑臉,執斧鉞)、四大天王(東方持國天王,持琵琶;南方增長天王,執寶劍;西方廣目天 王,手繞一龍;北方多聞天王,右手持寶傘,左手握神鼠)及哼將(吽金剛,閉口)、哈將(阿金剛,開口)最為普遍。後來由於小說《三國演義》、《封神演義》 的影響,武聖關羽玉泉山顯聖後,被視為佛教的護法伽藍;而魔家四將(風調雨順)、哼哈二將(鄭倫、陳奇)的傳說又與佛教的四大天王、哼將哈將,渾融難辨, 也在民間門神中不時出現。

落第書生,鍾馗捉鬼

由五代到宋朝,是中國年畫開始普遍成為過年重要習俗的時期,此時出現了一位極重要的門神,那就是「戴帽衣藍衫,袒一臂,鞹雙足(足穿皮靴)」,能捉鬼刳目,擘而啖之的「鍾馗」。

「鍾 馗」二字,據楊慎和顧炎武的考證,原是「終葵」的訛傳,「終葵」就是「椎」,相傳可用來驅鬼避邪(北朝人堯喧,本名終葵,字避邪),不知何時開始,轉變成 為神祇的名稱,還有一段「武舉不第,胸中未平,又怒鬼物擾人,擒拿擊搏,戲用餘勇」的故事。據北宋沈括《夢溪筆談》所載,唐玄宗得病一月不癒,夢為小鬼 「虛耗」所侵擾,而有一大鬼自稱「鍾馗」,為其除妖去孽。夢醒後,召見畫師吳道子,囑其畫〈鍾馗捉鬼圖〉,所畫景象,宛然如夢中所見。相傳此圖後來輾轉落 入宋神宗之手,神宗命畫工摹搨鐫刻,於除夕夜分送臣僚,以驅邪逐魔。其後市井爭相摹印,孟元老《東京夢華錄》中記:

近歲節,市井皆印賣門神、鍾馗、桃板、桃符……除夕,教坊河南炭,醜惡魁肥,裝判官,又裝鍾馗、小妹、土地、灶神之類。

《東京夢華錄》是一部描寫北宋都城汴京社會習俗、市井風物相當詳細的典籍,由此可知於年節懸貼鍾馗畫像,已成為當時民間普遍的風俗了。

鍾 馗是中國繪畫史上非常重要的題材,自五代以來,就頗有畫作流傳,相關的傳說也很多,如鍾馗出遊、鍾馗嫁妹、鬼百戲等,也是繪畫表現的重要內容。民間門神年 畫,常將鍾馗畫成濃眉環眼、滿臉絡鬍,一足蹺起,滿面怒氣,金雞獨立式的以寶劍斜指著一隻紅色蝙蝠,這叫作「福在眼前」。通常,年畫上會有「驅邪逐魔」、 「驅邪降福」、「鎮宅靈符」等字樣;有時也會有「招財進寶」、「四季平安」、「生意興隆」、「財源廣進」的吉語,顯見鍾馗除了善能降妖除鬼,佑護家居外, 也能「平安生財」,為庶民百姓帶來富貴的運勢。

老龍報冤,大將守衛

明代以後,門神逐漸增多,且越來越有歷史化的趨向,喜將歷史上的名人、名將,畫為門神。其中,吳承恩的《西遊記》應是最重要的關鍵。這段故事,載於《西遊記》第九回〈袁守誠妙算無私曲,老龍王拙計犯天條〉和第十回〈二將軍宮門鎮鬼,唐太宗地府還魂〉,故事大要如下:

唐 朝名相士袁天罡的叔父袁守誠,也精於卜算,指導漁夫於涇河處下網捕魚,常滿載而歸。涇河老龍聞知,欲窺究竟,遂假扮成一秀士,前往問卜。故意問他有關他職 責所在的興雲布雨之事。袁守誠一一指明,老龍不信,二人打賭,若明日不如所預料,即將來拆卸他的招牌。老龍回宮後,赫然接獲天庭命令,一如袁守誠所預測。 心下大驚,卻又不願賭誓輸敗,故擅自將命令更改,觸犯了天條,罪當斬死,而執行者則是唐太宗的宰相魏徵。袁守誠勸老龍尋求唐太宗的協助,太宗亦加應允。當 日,唐太宗以討論國事為名義,故意絆住魏徵,又與他下棋,以紛擾其心神。午時三刻,魏徵睏倦,於棋案上睡著,唐太宗不忍驚擾,卻就在這一剎那間,魏徵夢中 斬了老龍,完成任務。老龍死後冤魂不散,欲找唐太宗索命,大鬧寢宮,每夜搬磚弄瓦,鬼號不休,太宗不勝其擾,身體逐漸衰弱。群臣建議,命秦瓊、尉遲恭兩名 大將守護前門,防止老龍作祟。一連數日,宮宅安謐,但又不能每天都要此二將護衛,就命畫工將二將形貌繪出,張貼於宮門。此後,宮掖平安,正是:「千年稱戶 尉,萬古作門神」。

秦瓊、尉遲恭是唐代名將,戰功彪炳,民間有很多相關的傳說故事,在畫像中,二人皆戎裝打扮,一身甲冑,背插旌旗,威猛 武勇。秦瓊白面長髯,手持銅鐧(他拿手的絕藝是「殺手鐧」),尉遲恭是胡人(有時題名叫胡敬德),故面黑,手執鋼鞭。由於《西遊記》的影響,秦、胡二將也 成為至今民間最受歡迎的門神。

名臣名將,功成業就

由於歷史人物開始在門神中占有一席之地,明清以來的門神,就逐漸增多, 幾乎只要是具有護衛、庇佑作用的歷史人物,都可能成為門神,其中「武門神」最多,舉凡功業彪炳的歷史名將,都可入列,如長←坡七進七出救阿斗的趙子龍、定 軍山立功的黃忠、七子八婿的郭子儀、精忠報國的岳飛、反清復明的鄭成功,甚至梁山泊裡的英雄好漢,都赫然在列。女將門神,也偶爾可以見到,但多半是小說中 的人物,其中最有名的是大破天門陣的穆桂英。

《西遊記》除了記載秦、胡作門神的故事外,還寫到了魏徵青巾抹額、錦袍玉帶、手持寶劍護守後 門的事蹟,開啟了後代「文門神」的先河,其後梁灝(宋朝八十二歲的老狀元)、房玄齡等名臣陸續加入,清一色是文官裝扮,頭戴官紗、身著朝服,手持玉笏、如 意、冠冕、爵觴,象徵著位高權重,預卜著加官晉爵、事事如意的一年。

娃娃門童,富貴延宗

過年,是中國兒童最喜歡的節慶, 穿新衣、戴新帽、領紅包、放鞭炮,鑼鼓聲敲,處處熱熱鬧鬧,未來新的一年,也將由這一天開始,福臨泰到。在中國人的觀念中,子嗣的延續、繁衍、昌盛,是宗 族最重要的大事。因此,在過年時,藉天真無邪的娃娃,寄託子孫繁昌、富貴有餘的期望,就產生了另一種形式的「門童畫」。

門童不是神祇,多 半張貼在居家內室的門口,大約從宋代以來就開始流行,天津楊柳青、四川綿竹二地最為風行。門童畫所繪的娃娃,或單或雙或群嬉,或男或女,一個個相貌清秀, 唇紅齒白,而肥肥胖胖,婉孌可愛,令人一見即喜即樂。他們通常手中捧持蓮花、牡丹、鯉魚、西瓜、如意等吉祥物,有時有蝴蝶、蝙蝠、瓜苗為襯,象徵「年年有 餘」、「連年有餘」、「富貴有餘」、「多子多孫」、「瓜瓞綿綿」之意,表現出中國人最世俗,但卻又最真切、最平凡的新年想望。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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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語=現成的語言?/陳鉉煒(台中市陳鉉煒小兒科院長)

使用成語真會使人思想懶惰,而且還是教育失敗的後果嗎?

2005 年7月,加拿大多倫多病童醫院「大腦與行為研究計畫」報告指出:一些先天性脊椎畸形且合併胼肢體(聯絡左右兩邊大腦半球)發育不良的小朋友,他們對可解析 式成語(即直接從字義上就可以理解的成語)比非解析式成語(即必須知曉其典故或由上下文推敲才能了解的成語)較易理解。

英國埃薩斯大學精神醫學系在2005年1月發表論文,針對9歲學童的閱讀理解調查,發現他們閱讀時遇到淺顯易懂的成語,不論理解力強或弱的小朋友對文章的瞭解程度幾乎不分軒輊,但若遇到晦澀難懂的成語時,閱讀理解力差的小朋友就明顯落後許多。

美 國哥倫比亞大學神經生物暨行為學院教授坎朵在其所著《神經科學與行為精要》(Essentials of Neural and Science and Behavior)一書指出,不論以口語或書寫形式表達,語言一直是社會交流最基本的方法,但語言不僅僅是媒介而已,它整合了我們感覺的經驗表達,並傳遞 我們的思想、感覺與期待。

英國牛津大學經驗精神醫學系在2004年證實,兒童對於成語的典故脈絡理解能力,與年齡、成語原始故事的記憶力及本身語言的能力息息相關。

根據醫學文獻,嬰幼兒理解與表達語言分別始於9和12個月,理解和能運用50個詞彙(英語)的時間分別是13和18個月。此外,嬰幼兒22-24個月就會說兩個字的片語,3歲會說簡單的句子,4歲時會用語言正確表達以符合人跟人的交互作用,5歲就必須可陳述單一事件。

如此看來,成語的理解與使用是糅合了極其複雜的學習與認知的背景,還有知識及經驗的累積;當然,必須在中樞神經系統完好的情況下才得以應用自如。

美國賓州州立大學人類發展與健康學系以5年級(平均10.6歲)的男女生測試發現,男生對成語正確使用率高於女生。

英國迪蒙特佛大學人類交流學系甘威爾教授說明,對成語的了解,乃包括思想的靈活度、心靈的理論基礎、上下文的推敲、整體聲韻的連貫性以及對世界知識一定程度的認知,更要對現有資訊的掌握,成語理解力不太好的小孩可藉由遊戲方式或提供視覺輔助來幫助。

那麼,您覺得使用成語到底會不會讓人思想懶惰,抑或是教育失敗的後果呢?答案自是不言可喻。

(聯合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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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剽竊/張小虹

他們說,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自己引用自己寫過的文章,不能超過十一個字,否則就是抄襲,就是剽竊。

最近又有一波學術論文抄襲的爭議,登上了媒體的版面,鬧得沸沸揚揚,滿城風雨。有人爭說學術倫理企待重整,有人高呼學界陰謀論,吵了老半天,卻不見問題核心之所在。

學術論文的抄襲,有各種從精緻到粗糙的手法,必須分門別類以不同的層次論之。最容易判別的抄襲,乃是最具自殺性格的抄襲,將另一篇文章從頭到尾、一字不漏 地全文照抄,一但被舉發,百口莫辯。而比較聰明的抄襲,則是東抄一段,西抄一段,只要上下文兜得攏,就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而更高明的抄襲,則是概念的抄 襲,理論架構的抄襲,分析模式的抄襲,別人用這種方式閱讀莎士比亞的《皆大歡喜》,我就如法炮製用來閱讀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這種非逐字逐句的抄襲 最曖昧,增刪與改動的部份也較多,不僅不容易被察覺,更不容易被判定。

前兩種抄襲的手法,目前都已發展出可能的對應策略。某些國際英文期刊已採用專門設計的軟體,過濾投稿,自動找出其中與它篇已發表論文文字大量重複的可疑段 落。美國某些大學也已採用類似軟體,集中過濾全校學生期末報告的電子檔,確定無抄襲之嫌後,才分別轉送個別授課老師評分。在現今各種網路資料cut and paste的簡易時代,這種「德政」自然大大減輕了個別老師扮演偵探抓抄襲的辛苦。但這些我們熟悉的抄襲模式,卻不完全是此次風波的重點,這次風波中有關 台大醫學院的爭議部份,凸顯的是一個最根本的學術訓練問題,也同時是一個最微妙的學術原創性問題。

這個基本學術訓練來自「引述」(quote)與「引用」(cite)的差異,所謂的「引述」乃直接將他人論文中的一段文字放入自己的論文中,此段文字的開 始之處用雙引號清楚標示,結束之處也用雙引號清楚標示,並加上出處與頁碼,楚河漢界,一清二楚,不會跟自己的思想表達與文字敘述混為一談。而所謂的「引 用」,則是說明清楚這項論點的作者與出處,再用「改寫」(paraphrase)的方式,把別人的話歸納整理,用自己的話再說一次。換言之,若是「引述」 他人原文的時候不加上引號,或是「引用」他人論點的時候原文照抄,不管有沒有註明出處,就都違背了學術論文寫作的體例,就都有可能被當成抄襲之作而遭舉 發。有人或許認為,對比於我們所熟悉的「蓄意」抄襲,此次事件乃小題大做,或許只是英文不夠好,本來應該要「改寫」的「引用」忘了「改寫」,原文照抄又忘 了加上引號,遂成眾矢之的。

這樣推說之辭的可怕,不僅掩蓋了這次爭議中所暴露台灣學界在學術養成過程中基本訓練的缺失,更延伸出另一種更反動的辯護手法。有人開始接著舉例,在目前嚴 苛的學術論文寫作要求中,甚至在自己「引用」自己已發表論文的情況下,也不可超過十一個字。而此十一個字的規定,據說是因為英文句子的平均長度為二十個 字,換言之,不加引號時「引用」所允許的原文照抄部份,頂多半句。

但這十一個字的要求,真的是吹毛求疵過了頭嗎?此處所談的十一個字,指的乃是「引用」,而非加上引號的「引述」。「引用」的精神,在於「改寫」過程中的吸 收消化與創造轉換,哪怕引用的對象乃是自己寫過的論文,也必須經過不同文字敘述的再次表達。這裡所要凸顯的,與其說是原論文發表刊物對該論文的版權所有, 不如說是論文寫作視語言文字表達本身亦為原創性要件的堅持。

不管科學或人文,論文寫作就是一種寫作,而寫作中的語言文字從來就不可能只是透明的工具。如果沒有能徹底獨立於語言文字表達之外的學術原創性,那即使是自己寫過的論文,也不能一字不漏地照抄。

上帝(或魔鬼)就在細節之中,原創思考就在文字無窮盡動態組合的表達裡。

(中國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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